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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月正圆
文/张小轼（安徽）
岁月的轴轻轻碾过，回忆就像浩瀚的星河。很多记忆里的往事再现，不管是喜怒哀乐，都是通过一两件偶尔遇到的小事牵引出来的。早晨去市场买菜，在转角处一位老大爷蹲在路边，面前的担子里面摆着几摞大月饼，每块上面还印着红色的类似于印章的记号。这是以前的那种民间老式月饼，现在很少见了。现在的月饼，大多都是里面馅料单一，外面皮用模具压制出来，虽然各种口味都有，但是和老月饼还是没的比。老月饼的外皮是用面粉反复搓揉无数次，烤制出来成一层一层的酥皮月饼，内馅则以松仁、核桃仁、瓜子仁、香芝麻和碎冰糖、猪油作馅，还有红绿丝点缀，食之不觉甜而香松柔腻，迥异寻常。这种老式月饼是父亲的最爱，我当然得买几块了。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开始喜爱这种老式月饼的，只记得小时候听他说过爷爷和月饼的故事。爷爷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家里开着织布厂，雇有很多工人，其中有一个类似管家的人，我小时候父亲还曾带我去看过他一次，依稀只记得是位满头银发但身体健朗的老人，父亲喊他小爷爷。那晚，吃过晚饭，我们围在那大大的八仙桌边，喝茶聊天，桌上的大瓷盘里放着好多各种风味的月饼，还有许多红红绿绿花纸的糖果随便我吃。我一边吃着一边听他说：我爷爷是他的东家，那天他和几个帮工送一船布匹过江，中途遇到日本鬼子的汽艇搜查。他说那晚的月亮很亮，照的江面一览无余，他们都没有藏身之处，只得跳水逃生，眼睁睁看着一船布被鬼子拖走了。躲过鬼子，他们两手空空回到家，爷爷知道情况后，没有责怪他们把布丢了，反而每人发了五块光洋和一包用油纸麻绳包裹的大月饼，说放几天假，回家过个中秋节。后来，日本鬼子占领了安庆，家里的工厂倒闭，家道中落。听父亲说若干年后的一年中秋节，他又去看这位老人，可是他已经作古了。人生无常，可惜我只见过他一次，没能听他多聊聊过去的事情，真是一件憾事。父亲说我的爷爷是五八年秋离开的。那是国家正遭受自然灾害的年份，全国性的粮食短缺和饥荒，连树皮都有人啃，还有人吃观音土，就是把庙里香炉里的灰兑水喝下去就不会饿了。灰到肠胃里不消化，淤积在肠道里又拉不出来，人自然也就胀死了。平时，爷爷都是一个人外出讨活计，每次都会带一小把干粮回来供全家人食用。听姑妈说，那天，她在地头挑野菜，同村的一个人跑来告诉她，说你父亲饿倒在村头的小店铺里了，家里人赶紧跑到小店铺，发现爷爷躺在地上，待大家伙帮忙七手八脚抬回家，人已经不行了，从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中，却发现还有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月饼。后来听小店铺的伙计说，爷爷买月饼时，说家里的孩子就爱吃这种酥皮月饼。父亲爱吃月饼我并不知道。我刚工作那年的中秋节前，我单位发了一盒月饼，外表包装很精致，看上去挺大一盒，里面只有一块，是那种老式的。我带回家了，父亲看见很高兴，还夸我懂事了，过节还知道带月饼回家看望父母。其实，我那时和父母同住，单位里发东西自然是往家里带。虽然被父亲夸奖了，单位发的那块月饼父母并没有吃到。为了少花点钱，又被我转送给别人，做了人情了。现在想起这件事情来，真是后悔不迭。因为我后来就从没有再带或买过月饼回家，反而每次都是父亲买了月饼喊我回家吃。我结婚后就和父母分开住了，虽然还在一个城市里，但是一个在城东边一个住城西，我还是隔三差五地回家蹭饭。时光荏苒。那次和父亲通电话，他从声音里听出我感冒了，一再嘱咐让我多喝热水，多穿衣服，我嫌他啰嗦把电话挂了。第二天清早有人敲我家门，我开门一看原来是父亲，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我说你怎么这么早来了？他说他早上去菜市场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其实，他家小区对面就有菜市场。我把他让进屋里，准备到水给他喝，他连说，不喝不喝，并问我感冒可好些了？便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我就要跨门出去，我看他要走就说，下次不要来了楼难爬。他说，晓得晓得。看着他缓慢下楼的背影，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留他坐一会儿，他给的塑料袋里是感冒药和几盒小月饼。我住五楼是顶楼，平时买个菜，提点东西什么的上楼都觉得费力。爬楼梯对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来说很不容易。没想到，那次竟是父亲最后一次来我家。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一年多了，转眼又到了中秋节，我不知道我买这个老式月饼是我喜欢吃还是其他。总编：张同辉
作者简介
张小轼，安徽省池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池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池州日报社通讯员、九华山书画网主编。文学作品在《解放军文艺》、《人民前线》、《福建日报》、《福州晚报》、《安徽经济报》、《池州日报》、《池州通讯》、《安庆广播电视报》、《大东北文学》、《辽宁文学》、《九华山书画网》等报刊、网络平台发表。
《作家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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