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作家文坛第期李新生小说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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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作家文坛]系列丛书第2卷《月光地》已在预选中。入选作品:以文坛微刊所发文章择优选录。

江西作家文坛首部大型文学系列丛书《杏花楼》已出版

萝卜盗窃犯

作者:李新生

罗田大队大食堂里,一片肃穆森严。大食堂上方的主席台上,两边各挂了一盏明亮的马灯。长达三十多米的会场里,共挂了六盏三角煤油灯。那如中指般粗的棉纱绳燃起的通红的火焰,照在那些面黄肌瘦的社员的脸上,泛起的仍然是一片浮肿与煞白。当然,这不仅仅是饥饿的肆虐所造成的营养不良,更多的是这次杀鸡吓猴的大会带来的心理压力。狐死兔悲,感同身受吧!

但我们主人公的情绪却未必有那么糟糕。主席台上的留声机在播放“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或许是唱片老旧,音质沙哑,显得有气无力。而我们的主人公却声调铿锵地在心里应和着:穿不热,吃不饱,野菜树叶来当宝……

留声机停了,批斗大会开始了。唐腊生似笑非笑地扫了大家一眼后,便定定地注视着会场的某一个角落。他本来就是一个幽默、开朗、甚至是非常倔强的人物,尽管他胸前挂着赃物——一捆萝卜菜叶,但此刻你却很难从他脸上找出些许沮丧、羞惭的表示。他在心里抗辩着,生产队那三十多亩蔬菜,仅仅是我一个人偷么?每当夜深人静,生产队菜地里便人影绰绰。社员们不需要号召,也不用邀请,带着篮子、簸箕,自觉地、视死如归地来采摘。有什么办法呢?干部们可以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分配,社员们眼浅,就只得作如此小人了。尽管大家也明白被抓住以后将要“享受”大会批斗甚至挂牌游行的“待遇”,但因此能让一家大小的肚皮获得饱餐一顿的快感,即便批斗游街,他们也觉得很幸福,很值得!更要命的是,当人们认识到维护生命的重要意义远远大于那一钱不值的人格尊严时,生产队蔬菜的失窃现象便仍是屡禁不止。

多年以后人们笑唐腊生偷菜这事时,他竟然反唇相讥说,我们老百姓都是奴才贱骨头,人家干部们都分得吃得,你们哪个敢哼一声?

大会的组织工作也许显得潦草吧?两个上台发言批斗的社员,捏着稿纸照本宣科,东风压倒西风,形势一片大好!鼓足干劲超英美,三面红旗粮万斤!唐腊生的事情边都没沾,于是转入大会的下一项。

镇上中学人称“百事通”的生物老师邹发堂所作的专题报告,倒是让社员们听了觉得新鲜。邹老师应公社党委所约向社员们传授如何在粗糠中提取“淀粉”和“蛋白质”。当然,即便是在那饥不择食、吃树皮草根的年代,愚笨的乡民仍未发现那作燃料的粗糠的食用价值。邹老师说,将粗糠浸泡四十八小时后,再加入一种化学溶剂浸泡十二小时,而后洗净,磨碎,沉淀,就是一种很有价值的食用淀粉了。

这种发现当然是伟大的。但那繁琐的工艺流程以及重如泰山的推磨劳动,早就令那些形销骨立的社员不寒而栗了。人们从心底里还是赞成唐腊生的行动更便利快捷。眼下田野里能吃的野菜已采挖尽净了。为了开辟更广阔的食物来源,也为了给那些偷菜者一个有效的惩戒,唐腊生被罚去大队加工厂磨七天粗糠。

磨粗糠就磨粗糠吧,总算没被抓去坐牢,唐腊生不免有几分侥幸。

大队加工厂原本就有四个人,加工厂厂长名叫刘腊香,是本公社主要干部的家属。

唐腊生和他们一起进行新“淀粉”和“蛋白质”的开发,觉得是一种无上的荣光。只是加工厂在村东三里地的桐树山上,大队干部要唐腊生把铺盖搬去加工厂住。大队公安员在会上警告别的嫌疑人说,这是“劳动改造”,这又不免让唐腊生心里有些难受。不过,大队公安员是个一字不识的大炮筒,社员们都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但唐腊生放心不下的,是家里病卧在床的老父亲哟!

那时,社员们的粮食定量已减为每人每天四两米。大食堂也改为每天做两餐饭。开饭前一小时,全村的妇女、老人和小孩,就早早地来到大食堂的外边望眼欲穿地等待。腊生一家五口共两斤粮的定量,当腊生老婆领回三罐共八两米的稀饭(午餐一斤二两米)时,还未进屋,那个六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儿子,便呼啦着扑上前去,一人抢着一罐。妻子噙着泪水,坚决不让。威胁、哄骗着孩子说,饭没有熟,不能吃,要等煑熟了再吃。

其实家家户户都是这样,食堂开饭前,先在家里煑好一大锅芥菜或萝卜菜或黄花菜,饭领来后倒进锅里再煑再搅拌。尽管饭粒经掺和搅拌后已经成了似有似无的米渣渣,但连菜带汤能让每人吃上两三碗,这种短暂的饱和感也就优越得多了。

腊生的老爷子那年六十八岁,本来身体是很健壮的,但在饥饿面前却不堪一击。面颊浮肿,皮肤泛黄,两条腿也肿得像葫芦,病卧在床十几天了。看见孙孙们盯着饭罐哭闹,便连连唉叹着劝说媳妇:“让孩子们吃吧,让孩子们吃吧。人老了,反正要死的。”媳妇的泪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于是,两个孩子分吃一罐四两的,三个大人两罐二两的和着一锅黄花菜汤对付着。

也许是因为饥饿神思恍惚,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吧,父亲在床上喃喃着说,白萝卜炖乌豆可以治水肿。

唉,自家地里的萝卜早就吃光了。也真是神使鬼差,唐腊生居然深夜跑进了集体的菜地。可他却不走运,让在野外做露水夫妻的大队长和妇女主任撞上了。一群干部来到他家,那些已被妻子洗净的萝卜,被他们坚决彻底地缴获归案。老爷子在合作化时期,就是有名的劳动模范。这会儿觉得颜面大失,连连唉叹着,或许是觉得愧疚难当吧,此后病情愈发严重了。

好在唐腊生也是贫下中农,更不是那种一贯偷鸡摸狗的角色,加工厂几个人对他没有太多的歧视。刘腊香也是老实厚道的农村妇女,还说什么“饥寒起盗心”嘛,这言语明显地对唐腊生表示出一定的理解和同情。

唐腊生听了,心里反而觉得惭愧和酸楚。所以推起那比谷砻还大的磨盘时,十分卖力。他企图用那每个毛孔汨汨流淌的汗水,来洗刷心灵的肮脏和羞耻。

这天下午腊香开会回来说,明天公社检查团要来罗田大队检查农田积肥造肥情况,还要来加工厂视察人造淀粉的开发进展,要大家作好准备,迎接检查。

在公社蹲点干部的策划下,罗田大队的积肥造肥运动开展得可谓美妙绝伦,晚上就热火朝天地展开了。

半边惨淡的上弦月挂在中天。村东面的桐树山上,火把通明,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一人多高的标语牌上写着:战鼓擂,响嗵嗵,社员个个是英雄!少年儿童学罗成,青年人人赛武松。妇女赶超穆桂英,老年个个胜黄忠。

挑肥行进的路上,支援农业的商业干部们举着燃烧的火把,等距离分开站在路旁,为挑肥的社员们照明助阵。

男女社员们挑着草皮,手握红绿黄纸做成的小彩旗。公社干部则举着铁皮喇叭,一路引领呼号着,“鼓足干劲,力争上游!”“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社员们前后鱼贯,从田垅进入镇上的东边街,又到西边街,再到里边农贸市场,又到外边农贸市场,经过公社,信用社,卫生院,供销社等门前,再出北门转一大圈后回到出发地的桐树山下。沿途奔跑后,饥饿的人们已是气喘吁吁,累得将要瘫倒了。

当然,那担子里的草皮,也已抖落尽净了。

刘腊香十二两岁的儿子,也被大队长叫了来,投身到这火热的积肥造肥运动中。你别小看了这些乳毛未干的孩子组成的“啦啦队”,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他们经“导演”打扮后,一个个头上扎着红布,两边脸颊用颜料涂得通红;上身打着赤膊,擂起那嗵嗵战鼓,真是山摇地动,响彻云霄。战鼓擂得紧,社员们就跑得快,这便是精神变物质的辨证体现。

且说两个大些的孩子抬着那如大水缸般的“战鼓”,腊香的孩子则手握两根捶衣服的木棒,跟着积肥造肥的队伍,在田野里深一脚,浅一脚,一边擂鼓,一边打瞌睡。突然,这孩子“哎哟”一声,就蹲在地上喊痛了。那抬鼓的孩子回头一看,便惊呼起来:“蛇……蛇”。腊香的孩子经这一吓,瞌睡全没了。看看脚脖子,似乎就见红肿,旁人拿来火把一照,还清晰可见两个对称的牙痕。这孩子哆嗦着,尖声哭叫了起来。有个孩子跑到加工厂告诉了他母亲,腊香一听就慌了神,叫了加工厂的一个同事,连夜背着孩子赶到镇上卫生院。

在卫生院虽然敷了药,打了针,但第二天却肿胀更甚了,孩子还发着烧。守在昏昏沉沉的孩子身旁的刘腊香直抺眼泪,唉声叹气着:“怎么办哪,怎么办哪?”

一旁的唐腊生看见后,急忙对腊香说:“厂长呀,这样不行,会误事的。”

刘腊香一脸茫然:“那又怎么办啊?”

“刘厂长莫急,我帮你扯草药试试看。”

唐腊生说完转身出去,上山寻找,一下子就采回来一大把草药

,洗净,捣烂,和着甜酒糟敷上。又让她孩子和着甜酒糟呑下些许。半上午,孩子就不叫痛了。下午三四点钟,肿胀就见消退。这样连续用了三四天,孩子的脚就见好了。

不用说,刘腊香真是千恩万谢,加工厂的同事则是连声称奇,对刘腊生刮目相看!

到明天,唐腊生的“刑期”也就结束了。腊香弄来了一瓶竹叶青酒(价值1.55元)和两包“太平”香烟(0.22元/包),酬谢唐腊生。

那年月,一般社员都是抽黄烟或八分钱一包的“经济”烟。阔绰些的人家,也只是抽一角三分钱一包的“海鸟”烟。抽如此高档的太平烟,那就只有拿工资的国家干部了。而买如此奢侈的竹叶青酒,就是新春正月去丈母娘家做“新客”,也未必有这么舍己哩!

唐腊生受宠若惊,十分感动。“刘厂长,这样不行,要不得的,要不得的……”连连摆手,坚辞不受。

这样反而弄得刘腊香张口结舌起来。“你你你怕什么嘛?腊生啊,你你让我过意不去呀!”

唐腊生侧眼瞅瞅加工厂边上腊香的菜地,呑呑吐吐,欲言又止。

腊香的菜地里,几畦萝卜、芥菜,长得十分茂密。那白生生的萝卜把土地都胀裂了,还有大半截露出土外哩。

刘腊香看着他的眼神,立即明白了他难言的用意。“啊,你要芥菜萝卜?”腊香立马就跑进菜地,手麻脚利扯了七八斤萝卜,一大捆芥菜,用草绳绑好,要唐腊生立马就带回家去。

唐腊生喜出望外,满脸诚恳和感激,憨厚且羞涩地笑笑,连连道谢。

唐腊生挑着萝卜、芥菜,一路小跑往家里赶,老父亲的身影,一直在他头脑里晃荡。爸哟,爸哟,我糊涂呀,我不该做那事呀,让你的脸面丢尽了,让你的病情加重了。自家没有萝卜,我大不了向人磕头下跪,也可以讨到几个呀……

胡思乱想间,唐腊生倾刻就进了村子。还未进家门,就听见妻子在抽噎着:“老爷呀,老爷呀,你要等等呀,你要等腊生回来呀!”

唐腊生扑进屋,见躺在床上的老爷子,已经眼窝深陷,双目紧闭,喉结上下蠕动着,嘴唇发白且干裂。腊生捧起父亲的头,哀切呼唤着:“爸,爸,我给你弄来了萝卜,我给你弄来了萝卜,这次是人家送的,人家送的哟……”

老爷子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微微点了点头,缓缓地伸出手去,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萝卜,喉管深处似乎在呢喃着。他看了看儿子和媳妇,看了看此刻十分懂事的孙孙们,滾落了两滴老泪,便溘然西去了。

唐腊生把一堆萝卜摆在老爷子头前,五内俱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公牛似地大哭起来。

,10,26

作者简介:

李新生,生于年,笔名岩草,江西省南昌县没有半分俸禄的道道地地的农民。年发表小说处女作,八十年代后曾在《星火》、《芒种》、《火花》、《牡丹》、《文学港》、《短篇小说》及人民日报、江西日报、遵义日报、福州晚报等发表小说、散文等多种文学作品。多篇小小说被《微型小说选刊》选载。《六苟与阿忠》、《竞选主席》分别入选《微型小说名作经典文库》、《中国精短小说名家经典集》。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杂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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