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锥螺
腹足纲贝类。甲锥螺学名织纹螺Nassariusnodiferus,细分有多种。苦螺学名蛎敌荔枝螺ThaisclavigeraKuster,俗名也叫蚵螺。竹螺学名笋锥螺Turritellatebra,俗名还有九层螺、钻仔螺。
螺类一般都是夏秋鲜美。卫生部已经明令禁止食用甲锥螺。
织纹螺一
数十年前,后江埭、美仁宫的“孩子痞”——闽南人专用于称呼半大不小孩子——中间,作为解馋奢侈品,甲锥螺人气第一。往当做桌面的簸箕扔下一两分钱,就可以拖过小矮凳,大模大样坐在小摊前,像大人蹲章鱼摊鲎肉摊似地爽爽啜一阵,很有派头。
甲锥螺学名织纹螺,很多地方称为麦螺,盖因它在春天收麦子时节开始在滩涂上现身也。甲锥螺头阔尖尾、中间略略膨大,形状古锥,却仅有1厘米来长。它的塔状壳上,螺肋明显,其间是细密的一道一道生长线,确实像小人书上画着的古代将校身上披挂的软甲模样。
厦门的甲锥螺壳色灰黑,个小,我查看贝类图谱,少有相同者,恐怕是分布在闽南地区的亚种。有一种宽口厚唇的大甲锥螺,是偶尔可见的,小孩子说是螺王,应该是甲锥螺的另一个亚种。
甲锥螺们常以动物腐烂尸体为食,一只死蟹或一条烂鱼上,多的时候可以捧起大半斤甲锥螺。螺类通常昼伏夜行,除非有食物出现,甲锥螺也如此。诱捕甲锥螺的方法,是把招潮、埔活一类小蟹捣烂,泡水,将腥汁在滩涂泥沼上一路洒将过去。回头来,甲锥螺已经纷纷趋腥钻泥出来,高手一个潮水能拣个五七斤。
甲锥螺所食不洁,但是味道之甘鲜,肉质之紧致,在我吃过螺类中排名第一。二三十年前,中国的疯狂食客们,终于吃遍万物,不再讲求排场,寻找真味,甲锥螺身价由是隆升,不再是“孩子痞”们的私宠,晋身为食客们下烧酒的尤物,在大排档甚至酒店畅销。
后来又因为有人吃死了,干脆一纸命令就把它禁了。其实,毒素多的光织纹螺和方格织纹螺,厦门罕见。闽南一般的甲锥螺只是在每年2-5月河魨产卵时,吸食涂坪上的河豚卵而蓄毒;或者赤潮泛滥时摄食有毒藻类富集了毒素,其他时候并没有毒。倘若爱惜生命,当然宜避美味而远之。
苦螺
二
除了甲锥螺,我们也到蚵簇脚捡脚拇指般大的苦螺。苦螺也叫蚵螺,大名蛎敌荔枝螺,一见可知以食蚵为生。它分泌强酸到蚵壳上,用布满极细小的角质的齿舌,碾磨蚵壳,穿洞钻入,吸食蚵肉。有动物尸体时也不会放过,成群麕集其上,猛噬狂吞。苦螺入口时有类似芥辣的味道,尾端发苦,苦后发甘,一螺三味,福州一带叫它辣螺。侯官人郭苍柏《海错百一录》说它“壳坚如石,绕壳皆棱。出福州内港者尾黄尤佳,出外港者尾白。”
甲锥螺,苦螺,蓑螺,铁钉仔螺,阔嘴螺,烧酒螺,还有隐匿在礁岩缝间的钟仔螺、乌珠螺等等,都是我们搜寻的对象。运气好还能遇上角螺、蓥螺,那个连老鼠都逮来吃的年代,能放过这些解饥消馋的海味奇珍么?
煮螺有窍门。要诀是必须用冷水煮,慢火一段,再猛火,看到有几个螺厣脱落了,就赶快把所有捞出,倒入大锅冷水中,凉了再滗干。如果一开始就用大火煮,螺肉一下子收缩到尾部,熟后很难吸出来。
捡的螺吃不完,讨小海的孩子们会找一个簸箕几只小矮凳,在自家骑楼下的五脚气(gōkākǐ)或街角摆摊。一条虾姑三分、四个花螺一分,苦螺同价,一小把甲锥螺一分,用豆油和酸甜辣酱做蘸料。赖皮孩子就买一分钱甲锥螺,把人家的一碟豆油、一碟辣酱吸完——当时没东西吃,嘴都淡出个鸟来,红地瓜白萝卜都抓来啃,你说这豆油呀辣酱呀多刺激味蕾。摊主只能瞠目以对,豆油辣酱如何限量?
小摊主怕的还不是这等赖皮,怕的是“市管”。按说,对这类青少年自发的课外商业实践、或创业的初始冲动,纵使不奖励,也不宜惩罚。不过市管——如今叫城管——认为无证照营业、占道经营,又有碍观瞻,轻则警告,重则罚没“主要作案工具”——剪螺尾的破剪刀呀老虎钳。幸好没有连筐带箩搬上车——当时他们也就步行而已——已经把业余练摊的小摊主们吓得望风而逃。竹螺
现在,甲锥螺不易买到,苦螺么太凉,于是买竹螺解瘾。
竹螺头大末尖,浙江人称棒锥螺,学名是笋锥螺。竹螺通常是黄灰色或者亮褐色,形状尖锥确实有如出土尖笋,最长可以有近三十个螺旋。它们小时候,是用肉足撑起高高的螺壳,在海底“拿大顶”树立爬行的。及至长大,终于只能拖着长螺壳爬行,就像那些被身外之物所累的的人。到后来爬行也显得艰难,干脆任由那半截长壳埋在沙里。当年我们在筼筜港低潮带,偶尔可以见到它们。在闽南有些地方,沙质滩涂上,它们成片生长,可以耙到竹篓里筛洗。
竹螺的肉质,在夏末饱满时,相当韧脆,是最宜与“烧酒话”相佐的下酒菜。敲掉螺尾,只消一点姜丝、辣椒、豆油,戚戚锵锵快炒一番——想漂亮就放几根葱、几丝红辣椒调色。一大盆端将上桌,几个朋友比赛啜的功夫,啜啜啜啜,一声一个。碰上难吸的,正面不行,从屁股来;屁股不行,再从正面来。丹田发力,鼓足吃奶劲儿,啜啜,啜啜,直到喉头肉发紧腮帮发痛——吸出来啦!
再一口白酒下肚,面更红耳更热,大嘴里就开始跑火车了。那些平日顾忌难言的心底话、无需本钱的大炮吹牛,各色各样的“烧酒话”,闸水一般泄出来啦。
文章引自即将出版的《厦门吃海记》
作者简介:朱家麟,日本立命馆大学社会学系(应用传播学专业)博士、博士后,原厦门晚报总编,厦门日报副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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